面對記者,劉安民慌忙側(cè)身、扭頭 (周天智 攝)
1月18日,河南境內(nèi),一名扒手在烏魯木齊開往連云港的列車上被抓了現(xiàn)行。這名扒手在徐州車站派出所接受訊問
時,記者與他和主辦此案的鐵路刑警進行了“零距離”接觸……
從1月13日夜間開始,本報記者跟隨春運的列車進行隨警行動,至18日夜間,整整5天5夜的時間,記者隨行的7趟列車,均未接到一起旅客財物失竊的報案。這一次,記者終于見識了列車扒手的模樣。
□賊影 列車上擠來擠去
1月18日21:25。
從南京西開往東營的2556/7次列車駛?cè)胄熘蒈囌镜恼九_,車門打開,一陣陣喧鬧聲淹沒了夜間的平靜,在旅客完成上下車之后,記者隨著一些早已在硬席車廂里蜷縮得疲憊不堪的長途旅客,走到站臺上呼吸新鮮空氣。
突然,擁擠的站臺上閃出了一道縫隙,一名戴著手銬的男子在2名乘警的押解下,耷拉著腦袋緩緩走來。正在接站的徐州車站派出所民警向過往列車乘警通報情況:從烏魯木齊開往連云港的列車上,便衣刑警剛剛抓到一名扒手。
經(jīng)徐州鐵路公安處批準,中央電視臺和本報隨警行動的記者,獲準對案件進行采訪。戴手銬的男子被押到濟南鐵路局徐州鐵路公安處刑事警察支隊第七大隊。
主辦此案的刑警尚杰告訴記者,剛剛被押來的男子,因涉嫌在烏魯木齊開往連云港的1086次列車上行竊,被隨車反扒的便衣刑警抓了現(xiàn)行。車到徐州站,便衣刑警將犯罪嫌疑人移交到這里,他們正在對其進行訊問。
案件進展非常順利。在干了18年鐵路刑警的尚杰面前,犯罪嫌疑人很快承認了在列車上行竊的作案事實。
被抓獲的男子叫劉安民,今年41周歲,河南省夏邑縣車站鎮(zhèn)某村村民。1月18日15:00許,他從鄭州車站乘上了1086次列車。
上車后,劉安民擠到乘客較多的13號硬席車廂,在車廂過道的洗手間附近伺機作案,曾先后6次對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旅客下手,均未得手。劉安民的行動引起了隨車刑警——濟南鐵路局徐州鐵路公安處刑事警察支隊第八大隊便衣刑警的注意,2名便衣刑警佯裝打盹的旅客,在距離劉安民不遠處嚴密盯守。
列車開出鄭州站大約半小時后,一個身穿皮夾克的男青年端著水杯,從車廂里走過來,準備到兩節(jié)車廂連接處接水喝。這名男青年皮夾克的拉鏈開著,在他走過劉安民的一瞬間,擠、貼、擋、摸……一連串的動作在瞬間完成,黑色錢包到手!
跟隨1086次列車開展“鐵鷹行動”的總帶隊徐州鐵路公安處刑事警察支隊的陳政委接受記者采訪時說,通常情況下,犯罪嫌疑人非常狡猾,得手后一般并不直接把錢包裝在自己身上,而是丟在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或者是丟在座位底下,“就在他蹲下身,準備將錢包藏起來的時候,我們沖了上去……”
□賊語 貼身就知有沒有“貨”
記者在徐州車站派出所留滯室里,見到了犯罪嫌疑人劉安民。他穿著一件藍黑色的短上衣,皮鞋擦得很亮,看上去很體面,不像是經(jīng)常干農(nóng)活的人。當記者要給他拍照時,他慌忙側(cè)身、低頭。
“別拍,別拍,俺就犯了這么一個小錯,俺是第一次偷,給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吧!眲裁癜杨^一扭,顯得很委屈。
記者:你以前就偷過嗎?
劉安民:我不是專業(yè)“干活”的,就干過這一次,就被抓住了。看著別人坐火車輕松就能得手,我想跟著學,結(jié)果被抓住了。
尚杰:老實交代。
劉安民:(轉(zhuǎn)過臉對著尚杰,眼神卻斜到一邊)我就這一次偷的錢最多,以前干過五六次,就偷成了兩次,一次偷了30多元,一次偷了70多元。我要是老手,“干活”時手就不會哆嗦了。
記者:你為什么扒竊?
劉安民:我以前坐火車到鄭州買藥,發(fā)現(xiàn)老鄉(xiāng)有“干活”的,他們有的一次能得手幾百元。我腦子一熱,就動了念頭跟著老鄉(xiāng)學了幾招,還沒練熟就下手了。
記者:你上車扒竊,家里人知道嗎?
劉安民:家人都不知道,兩個兒子還以為我在外做生意。要是讓村里人知道了,我可咋做人?我知道錯了,絕對改,從今往后找個正經(jīng)工作……
記者:你扒竊,每天都是怎樣過的?
劉安民:每天早出晚歸,他們(警察)上班我下班,他們下班我上班;他們吃飯我不吃飯……(說著,劉安民來了興致,說到這里卻突然停住,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失口了)
記者:你自己怎么看小偷這個“職業(yè)”?
劉安民:你要說小偷可恨嗎?特別是過節(jié),誰都想帶點錢回家好好過年,我們得手,就有人過不痛快。但是,一看見有機會,我們就忍不住要下手。
記者:偷東西的時候緊張嗎?
劉安民:當小偷要“兩分手藝七分膽,再加一分不要臉”。被偷的人最快也得有兩分鐘的時間來報警,等警察到現(xiàn)場,我們早溜了,F(xiàn)在這個社會,沒有幾個人報警管閑事。我技術(shù)不過硬,還沒偷過“大活”呢。
記者:你怎么知道誰身上有錢?
劉安民:他只要從俺身邊走,擦身一過,這樣一碰,就知道他身上有沒有“貨”。
記者:你真是新手嗎?
劉安民:當然了,俺就偷了幾回,偷的錢不多。
尚杰:(聽到這里忍不住笑了)別胡扯了,誰不了解誰?看看你這身行頭,一個小方便兜,里面除了幾張報紙啥也沒有。我問你,你裝這報紙是干什么的?這不都是用來遮擋的嗎?
劉安民:我是要到鄭州去買藥的,為了在路上解悶,買了份報紙看。
尚杰:你買的藥呢?你包里裝的是什么報紙?
劉安民:藥沒買到,報紙,報紙……
此時,劉安民已無話可說。
□賊眼 擁擠帶賊目四顧
尚杰是一名有著18年鐵路反扒經(jīng)驗的老刑警了,在刑警支隊,他被同志們譽為“反扒高手”。在他的訊問下,案子很快有了結(jié)果。之后,記者對尚杰進行了一番訪談,尚杰介紹了一些列車上反扒的經(jīng)驗,以及旅客需要注意的事項。
記者:你們是怎樣盯上賊的?
尚杰:賊和正常旅客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尚杰介紹,首先,賊上車攜帶的隨身行李和大多數(shù)旅客不一樣,賊的身上沒有大件,一般情況下就只有一個小包,這是作掩護用的工具;其次是賊的眼睛,賊的眼睛很毒,總是四處“搜尋”;另外,干我們這一行的都會注意到一點,賊的行為反常,上車時總是在車門口處往上擠,一旦擠上車廂還沒有得手,就會馬上從車上下來,再到另外一個車門口處往車廂里擠——賊的目的就是擠,在擠的過程中尋找機會“干活”。
記者:這時候你們在什么地方?
尚杰:其實,“便衣”和賊的幾個特征差不多!氨阋隆睅У男欣钜膊欢,大多情況下就帶一個小包,和賊一樣,都是作掩護的道具用,賊是為了偷東西方便,“便衣”是為了抓捕方便;“便衣”的眼睛也很毒,比賊的眼睛還要毒,“便衣”也是四處“搜尋”,不同的是,賊“搜尋”的是旅客的錢,我們“搜尋”的是賊!“便衣”的行為也反常,上下車時也是跟著擠,在擠的過程中放松賊的警惕,在擠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賊。
尚杰說,雙方都怕相互間對上眼,一旦對上眼,這一路上賊就不會“干活”了,“行話里講,這叫被我們盯醒了!
尚杰向記者介紹,烏魯木齊到連云港的1086次列車,連接中國的東西兩端,是全國鐵路運行時間最長的列車,這趟列車是濟南鐵路局的車底,由徐州鐵路公安擔負執(zhí)勤任務,一個來回整整6天6夜,橫跨多個路局,一路上,聚集著各個路局的反扒高手,有時候,“便衣”也會與“便衣”對上眼。
記者:那不就成了“便衣”盯“便衣”,看走眼了?
尚杰:哈哈!你放心,“便衣”和“便衣”之間雖然相互不認識,但有一種默契。我盯上過幾次“便衣”,一開始,我看到他往車上擠,以為他是賊,就從后面貼上了他,他感到后面有人貼上來了,就一閃身,繞到我的身后貼上了我。車快開的時候,我們都退到后面,相互看著對方一笑,彼此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記者:賊一般在什么地方“干活”?他們怎么“干活”?
尚杰:一般在3處,上車門的地方、兩節(jié)車廂的連接處和洗手間,這些都應該是旅客高度警惕的地方。另外,賊“干活”的時候主要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干死活”,就是在旅客睡覺后,偷行李架上的行李;一種是“干活活”,就是趁著旅客在走動中貼身下手。
尚杰說,“干死活”通常的形式就是“掂包”,大多發(fā)生在2:00至5:00這個時段,在列車快到站時,趁著旅客睡熟之機,不管是什么包,順手拎上就下車;“干活活”通常的形式就是“扒竊”和“割盜”,伸手摸或者用刀片劃兜,大多發(fā)生在白天和天剛剛黑下來的時段。
1月19日凌晨,記者即將登上東行的列車時,尚杰告訴記者,李安民已被報請刑事拘留。(記者 隋旭光 張欣 周天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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